這大半夜鬧鬧哄哄，珩清沒說要回知州府，也晾著知州大人的侍衛在風府外候著，細娘他們就不敢催。

幾個人眼巴巴看著珩清，珩清倒是半點都不介意，悠閑地坐在太師椅上。左右看看，最後眼神落到了陳德身上：“這些錢款拿到手後，自然要歸於眉州百姓。不知各位有何高見？”

陳德先是問細娘和風老二，他們拼命搖頭不想管爛攤子。陳熹看著珩清和陳德表演，突然有種剛才在雲賓廳裏發生的事情，是他們兩個串通好的感覺。摸摸頭發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。

陳德和珩清再次對視一眼，便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，將和陳熹討論後的那番話拿出來說。風家忙要推辭，可珩清扇子一敲：“如此甚好，就這麽決定吧。我自會通知知州來和風家協作。”他站起身要走，忽然又停下腳步，轉過身對陳熹笑道，“今晚月色極美，想必有人會飲酒賞月。”

什麽意思？陳熹歪頭想想，珩清現在不會說沒有意義的話，但是又不方便問。眼巴巴看著珩清離開，陳德又鬧幺蛾子：“剛才出了人命，我擔心三弟害怕。今晚我來陪你。”

根本不想你來陪！可是陳德說這話時一本正經，又像是配合剛才珩清說的那句賞月，包含著深意。陳熹這麽解讀，脫口而出拒絕的話，就沒有說出口。等陳德坐進房間，秋詞也退了出去。陳熹才能開口，壓低聲音問：“大哥，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需要警惕？”

陳德站起身，把窗戶關牢。轉過身點頭應道：“嗯，知州不會放過我們。”他略停頓片刻，“早上玲瓏的表現，實在引人註目。仔細想想，便能知道玲瓏和秋詞熟識。所以，珩清才會改變計劃，趕走知州，用硬手段逼商戶交錢。”

“咦，那原本是想做什麽？”

“之前雖不至於徐徐圖之，但不會那麽激進。用豐京官職為餌號召捐款為其一，讓商戶雇人買仆替代捐款為其二。可是，玲瓏實在多事。”陳德嘆了口氣，

“本打算讓珩清迷惑了知州眼線。這裏上下並沒有見過我，讓珩清冒用我的名頭，而我護在你身邊。萬不得已時，我亮出身份，也能讓他們緩下殺手。可珩清說的賞月，怕是今晚會不太平。就擔心他們發現我站在你這邊，瞞了霍家殺了你我保命。”

“嗯。”陳熹抿了下嘴唇，心砰得加快跳動，兩人都是為了保護她啊。

陳德忽然笑了聲，“珩清做我伴讀實在委屈，他的才華足以在朝堂上立足。可做了皇子伴讀，在太子未定前是不能入仕的。”他似乎有些猶豫，過了小會坦然笑道，“母後安排他來做伴讀，也是為了削弱俞家勢力。仿若同窗，卻是對手。”

“大哥你，”你不用這麽坦白，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最好了。陳熹抓抓頭發，“表哥他不是那種有野心的人，”真是違心的評論，“我們俞家也安分守己，我母妃，我，這樣的狀況，只是為了自保。”

說完這番話，陳熹看陳德的表情帶著絲好笑，知道他不相信。不過這不重要，換做她立於陳德的地位，她也不會相信。說不準趁著路上不太平，把陳德給弄個半殘。忽然抖了一抖，陳德也可以這麽做卻沒有，還處處幫著她。

陳熹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出去：“那現在怎麽樣，我們要幹等嗎？”

“不用等太久。”

仿佛是為了印證陳德評語的準確性，他話音剛剛落下，就有劍風從窗戶外湧進。不過電光火石之間，陳熹就被擁入陳德懷中，一轉身躲進書架邊。燭火在瞬時熄滅，有幾人卷著冷風，從窗外跳了進來。

夜色下月光冷厲，來人蒙著臉，不管不顧舉劍在床上亂砍亂刺。發覺沒人，立即停手。環顧房間片刻，就聽到有人推開門。再來便是秋詞被捂住嘴，發出嗚嗚求救的聲音。

“我知道你們在，出來吧。不然就殺了她。”

陳德拉住陳熹想要出去的腳步，微微搖頭。

來人更是狠厲，“既然奴婢的性命不重要。那就殺了吧。”他手剛擡起，陳熹實在是不能看到秋詞死在她面前。推開陳德的手，快步走了出去。

“你們要找的是我，放開她。”

“三，三爺果然有膽識。”那人停頓片刻，尋到合適的稱呼，“其實小的們不敢打擾三爺休息，只是咱們大爺吩咐了，小的們不敢不從。還請三爺見諒，入了地府還別怪罪小的。”

還好他們口裏的大爺在她身邊，不然，陳熹心想，她肯定會相信是陳德命人痛下殺手。那人話沒說完，秋詞趁著他不留意，用力咬住他的胳膊，那人吃痛讓開。秋詞借機小跑幾步，嘴裏喊著：“主子快跑。”

那人劍刃直刺入秋詞後背，嘴裏罵了聲娘。可他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，嘴巴裏發出咳咳吞咽困難的聲音，片刻後就倒在地上抽搐兩下死了。

陳熹慌慌張張去扶秋詞，入手便是一片血跡，心裏涼了大半。猛然間雲夢院燈火通明，曹忠為首和一眾侍衛，正押著幾個殺手跪在庭院。陳熹來不及去管外頭這些，她茫然地看向陳德，瞬間大叫：“區太醫呢！快快救人！”

陳熹是見過死人的，可死得都不是自己人。換句話說，在現代信息爆炸的時代，讓她對陌生人的生死，唏噓之後便拋擲腦後，反正無關疼癢。可現在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是她朝夕相處，每日都要見到的秋詞，那種心痛和害怕的感覺，如浪潮般湧到心上眼上。

“大哥，快救救秋詞。”陳熹扶著秋詞，寄希望於陳德。看陳德漠然，她猛然間瞪向曹忠，“你，你，你們都該死。混蛋，混賬！保護我？保護個屁！連秋詞都保護不了，要你們何用！！”

陳德嘆了口氣，半跪下來扶住陳熹肩膀，“你先冷靜。不要晃動秋詞，她沒被傷要害，你再搖她反而會加劇傷口出血。”

“還有救？”陳熹睜大眼，只希望能有肯定的答覆。

好在區太醫飛速地跑了進來，也顧不得行禮了，探看秋詞傷口，松了口氣：“好在沒有碰到要害。好好休養一兩月，就能全好。”

陳熹這才松開抱著秋詞的手，看著區太醫安排人手，抱著秋詞回房。感到眼眶內火熱，用力閉了下眼，陳熹推開扶著她的陳德，仰起下巴走到庭院，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冰冷：“查清是誰的手法麽！”

曹忠躬身道：“是，回三公子的話，查了殺手的腰牌兵器，是眉州知州的親兵。”

“膽大包天，居然敢行刺，”陳熹眼睛微瞇，看了眼雲夢院被圍著水洩不通，但依舊有人在院外探頭探腦。就算頭腦發熱，也沒將真實身份說出口，“居然行刺小爺！曹忠，你帶著人去，拿知州人頭回來見我。”

這可是殺朝廷命官啊，曹忠心裏咯噔一下，可片刻又想，誰讓知州先來幹皇子的，死不足惜。只是知州也實在太傻，哪家行刺，還大大咧咧把名牌掛在身上。“屬下遵命。”

“頭一次見你那麽生氣。”陳德走到她身邊，開口寬慰，“不過一個狗官，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“他居然膽子那麽大！大哥，我受夠了，這每天都在躲來躲去。咱們幹嗎不公開身份，直接幹他丫的。”

陳德倒是笑出聲，“還不是當初出宮時，你和珩清都想微服。何況，有身份便有局限。若我們大張旗鼓的來，你就不知道眉州的水有多深。”他停頓片刻，“你去殺知州倒是沒什麽，只是打草驚蛇，白梅軍必定會有動作。”

“那現在怎麽辦？”

“你先陪著秋詞，休息會兒。看來我們要在眉州多留兩天。”

不得不講，能做太醫的果然是有兩把刷子。給秋詞服了藥，到了第二天早上，秋詞總算清醒過來。連陳熹一直擔心秋詞會傷口發炎，發燒之類的癥狀都沒有。除了聲音虛弱，身體不能挪動以外，秋詞意料之外的恢覆迅速。

“哪裏有主子照料奴婢的事情，”秋詞想掙紮站起來，動一下就齜牙咧嘴疼。被陳熹按回床上，“主子，你去休息休息吧。”

陳熹揉揉眼睛，“你沒好，我也睡不著。”她伸手摸摸秋詞額頭，“太好了，你沒發燒，應該沒有危險。”松了口氣，癱在椅子上，“放心，我讓曹忠去給你報仇了。”

“那，那會不會影響主子計劃。”

秋詞也比她冷靜啊，陳熹嘿了聲：“沒事沒事，不是還有大哥幫忙嘛。”

秋詞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，皺了記眉頭問：“主子，奴婢在旁看得清楚，您最近和大公子像是走得很近。”

“啊，沒有沒有。出門在外嘛，難道要板著臉哦。”陳熹猛地站起，也不知道在心慌什麽。“我去看看曹忠回來了沒有。你乖乖吃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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